盧努甘卡莊園(Lunuganga Garden)是巴瓦藝術生命的源泉、理想生活實驗室。他終其一生去建筑自己的夢中家園,巴瓦花了近半個多世紀的時間去打造這座占地25畝的園林,想要了解巴瓦的設計和生活,就必須了解盧努甘卡莊園。它更像是“雕琢過的荒野,而非由鮮花和噴泉構成的花園”。其靈感來自他曾探訪過的世界范圍內眾多園林但又不盡相同,巴瓦稱其為“花園里的花園”。被公認為20世紀最杰出的私人園林之一。
28歲之前,杰弗里·巴瓦 (Geoffrey Bawa) 以為自己會和父親一樣,以律師為終身職業。直到29歲那年回到錫蘭,哥哥杰維斯勸他買一個莊園安定下來。那是在1948 年 1 月,斯里蘭卡脫離英國殖民統治獨立前夕,巴瓦在斯里蘭卡南部海岸的本托塔 (Bentota) 購買了一處無人問津的橡膠種植園。從一開始,巴瓦就打算尋找一塊與水相連的土地,并且進行了大量搜索才到達盧努甘加。這片橡膠種植園位于斯里蘭卡Dedduwa湖東面的海角上,南北跨度約400米,囊括了兩個小山丘。原有小屋坐落在北側山丘頂部,卻被四周種植的茂密的橡膠樹吞沒,因缺失陽光而顯得異常陰翳。巴瓦將這座莊園命名為“盧努甘卡”,在僧伽羅語中意為鹽水河(Salt River),希望將它作為未來自己退休養老的莊園,并全心投入到景觀花園的建造中。這也標志著他開始對建筑和造園產生興趣,同時開啟了人生的新篇章。巴瓦把大部分時間都用在設計盧努甘卡上。
Lunuganga莊園坐落在Dedduwa湖畔,隱藏在一個12英畝的花園中,環境寧靜而完全私密。莊園融入了本托塔 (Bentota)的沿海地帶環境特點——稻田、肉桂莊園和椰子種植園環繞著Dedduwa湖。一旦進入盧努甘卡的花園,其深刻的寧靜和未受破壞的自然環境感覺遠離外面的世界。
“花園中的花園”“雕琢過的荒野“
巴瓦對園林景觀的興趣是引導他進入設計領域的重要因素。盧努甘卡莊園的景觀經過精心設計和幾十年的漫長歲月后,已渾然天成。它更像是“雕琢過的荒野,而非由鮮花和噴泉構成的花園”。作為人工環境,盧努甘卡花園將地形、建筑、植物、器物不加區分地編織在內,又精心融入遠山湖泊,使用最接近于自然的設計語言,將天地納入建筑。巴瓦沒有用理論語言定義這種獨特的建造態度和自然觀念,他只是稱之為“花園里的花園”(garden in a larger garden),即是說,在湖山的大花園里經營一個人的小花園。重環境的人文品質而不是技術表現,建造的目的是全方位的感官愉悅。這里的環境給巴瓦提供了源源不絕的創作靈感。
從莊園的中心向南轉,一大片綠油油的田野,灌木環繞,緩緩向上延伸到肉桂山。遠處,湖水波光粼粼,將視線引向遠處的群山。向北望去,一片蔚藍色的水天映入眼簾。莊園東側是一組不斷向外、地勢逐漸向低的露臺,至少有七八處不同的標高。東面的植物密度和種類尤其豐富。
沿著露臺拾級而下,底層步道的東面盡頭有一汪水池和幾許房屋,這便是Black Pavilion Pool。通往Black Pavilion的水邊小徑中央,還有一個石制日晷——在盧努甘卡莊園,連獲取時間的方式都是依賴自然的。
北側丘頂花園的露臺則臨湖而建,水畔一株高大茂盛的素馨樹蔚為壯觀,遒勁的枝椏間是一位斷臂西方少年的石像,背后碧藍的湖水波光粼粼。素馨樹是主屋和丘頂花園非常入畫的景觀,它和樹枝背后的西方少年和遠處平靜的德杜瓦( Dedduwa)湖構成了一個一年四季里每日不同光線下有著豐富變化的景觀。樹枝的古老而神秘,斷臂少年的沉思藍天白云湖水的映射神秘而浪漫。
短墻兩頭矗立著兩座希臘羅馬式樣的雕塑:西邊的一座是一位抬手屈肘的少年,似乎在呼喚觀者前去觀賞遠處湖景;東邊的一座是雙臂已經隕毀的少年,有斷臂維納斯的異曲同工之妙。
“這座山丘自然多姿,隱含了豐富的道路系統和若干建筑群落,其實是作為一個完整的人工環境來構思的。這里最能體現巴瓦的思想——順勢設計。它的特征在于:弱化建筑單體、強調環境關系;將植被、地形、水體、新的或舊的建筑一概視為原始素材,無差別地納入環境營造;以干涉最小、輕盈簡便的方式施工;注重環境的人文品質而不是技術表現,建造的目的是全方位的感官愉悅?!薄鹎镆?/span>
莊園建筑,巴瓦的“設計實驗”
入口幾何臺階由多個不同方向的階梯組成,經過這里抵達主屋的南面露臺,這里也是主入口所在。
主屋左右兩側是平面幾乎完全對稱的主客套房,整個主屋西側是Bawa及其客人活動的主要場所,東側則是傭人房、廚房等服務區域。西側和東側之間由一堵沿著餐廳和客房的墻直接劃開,在室內從東側區域進入西側的唯一入口便是餐廳東面的一個小門洞。在Bawa的所有住宅作品中,客廳永遠占有最重要的地位——Bawa的客廳絕對有整間住宅最大的面積和最好的景觀朝向。盧努甘卡莊園甚至有室內和室外兩個客廳。室內客廳被Bawa兼作畫室,北面窗邊有桌椅,這里是他周末從科倫坡自宅回到盧努甘卡繼續進行設計工作的場所。室外客廳三面圍合,天花中央是一盞復制Poul Henningsen設計的松果燈;西北面則打開朝向露臺盤根交錯的雞蛋花樹。低矮的天花和涼廊的支柱自然框出兩幅動態變化的圖景。橋屋(Bridge Pavilion)位于幾何造型的大臺階旁,兩端分別與露天車庫和涼廊相連。它的主體是位于二層的狹長客房,東西兩面沒有實墻,全部是通透的玻璃窗。這里的隱私性幾乎為無,卻有良好的通風和景色。似乎相較于夜間寢室,它更勝任日間外客廳的角色。橋屋東面緊鄰著Bawa于1983年加建的studio,名為桑德拉(Sandela)。它的四面有不同程度的開洞,以便與外部自然相通。北面是主入口;西面是幾乎整面墻寬的黑色大門,門扉開啟時,在橋屋之下可直接望進桑德拉房的內部;南面是向外凸出的陽光房,又增加了東西兩面玻璃窗墻,將更多的綠色迎入屋內;東面是兩層高的豎向長窗,窗外正對的繁復枝椏與窗內的孿生靠背木椅相映成趣。桑德拉房的門窗都是從別處的老舊房屋淘回來并回收利用的,這使得它雖是新建,卻自帶時光打磨的印跡和韻味。面向桑德拉房,左手邊是四方攢尖頂的送水泵房(雞舍,Hen House)和雙坡屋頂的展廊(Gallery Pavilion),它們的前身分別是雞舍和牛棚。1970年代,當斯里蘭卡主要受左翼勢力控制時,很多私有財產都面臨收歸國有的危險。巴瓦效仿首相的做法,宣稱此地為鳥類保護區,興建了鳥舍。直到1977年,他接受了斯里蘭卡新政府的委托——設計位于科特的新議會大廈和馬塔拉的大學,Bawa開啟了他建筑生涯最忙碌的日子。改造后的雞舍與后來落成的科特議會大廈在造型上十分相近。Bawa似乎是將散落在盧努甘卡各處的小房子當作正式設計項目的練手之作。Bawa在1992年加建了作為客房使用的肉桂山房(Cinnamon Hill),這也是他對盧努甘卡莊園做出的最后改動。肉桂山房由三個體塊串聯組成,次臥和室內客廳是中間體塊,室外客廳(涼廊)和主臥在其兩翼向前凹折,形成有折面效果的主立面。涼廊作為立面的組成要素,以及折面的立面處理手法在坎達拉馬遺產酒店中也都能看到。肉桂山房共有兩室兩廳,除此之外還有一間小廚房和專屬于主衛的庭院。傭人房刻意與主要房間拉開距離,僅由一道外墻作為視覺和空間上的連結。肉桂山房雖小,卻是細節滿滿。比如,涼廊開敞的一面有十字形的立柱,山墻邊的案幾象征祭壇,整個涼廊儼然是個室外小教堂。再比如,次臥的床頭深入壁龕,床頭兩邊的矮墻自然成為床頭柜,室內隔墻同時成為必需家具。許多名人政要都來拜訪過盧努甘卡莊園并留宿肉桂山房。1998年2月,查爾斯王子抵達首都科倫坡以慶祝斯里蘭卡獨立50周年,之后便馬不停蹄地專門驅車前去拜訪Bawa和他的花園。畫工房就在橋的北端盡頭。當時Bawa有許多進行中的項目在Bentota,于是他將科倫坡的部分辦公室遷到附近的盧努甘卡,并為暫住的畫工們建造了這處客房。畫工房通體白色,入口處的石柱上有鈴鐺是Bawa傳喚畫工之用;沿著梯段向上便來到了二層的外玄關,門前的鐵藝護欄有著巴洛克式的枝葉紋路。息橋橫跨盧努甘卡莊園的隱籬(ha-ha),將被一分為二的莊園再度聯系起來,并提供了唯一來往通行的路徑。嘆息橋的形式是有著連續單坡屋頂的涼廊,廊內墻上藍皮膚印度主神的壁畫是藝術家Laki Senanayake的作品。Bawa在盧努甘卡莊園的大多數時間里是在室外活動的,只有晚上睡覺的時候他才會回到屋內。因此盧努甘卡里的每處房子都有附屬的涼廊,也散落著很多小型涼廊,方便Bawa在莊園里走走停停。除了前述的Black Pavilion和Blue Pavilion,在主屋所在高臺的西北角還有一處羅馬房(Roman Pavilion)。它的平面是三面圍合的矩形,開敞的一面均勻分布著四個簡易版Doric柱并支撐起涼廊的坡屋頂。廊下一側的短墻開了一個屋形小口,是漏窗也作框景,靈感或許來自Bawa到訪過蘇州園林的記憶。
結語
巴瓦注重“協同設計”,在他的作品(包括盧努甘卡莊園)中隨處可見與各個領域藝術家合作的作品,也許是一扇門、一幅壁畫,又或者是一系列雕塑、地毯。這種開放、共享的精神使他的作品充滿了各種意想不到的可能性和奇幻感,可謂海納百川。巴瓦的作品中,無論是現代主義還是傳統文化,居然都能和諧共存。今日的盧努甘卡莊園被盧努甘卡信托基金打造成精品民宿、旅游景點,招待來自全世界的客人;也有明星藝術家和建筑師在此設計裝置,連同盧努甘卡莊園的名聲一起發出更大的聲音。
這里是巴瓦藝術生命的源泉,是他心靈的家園,以至于晚年的巴瓦在中風過后,身體稍微恢復時,仍然愿意頻繁地回到這塊最愛的土地上來感受生命的呼吸。一直保留著巴瓦去世時留下的樣子,它既是一個瞬息萬變的地方,也是一個時間靜止的地方。在一塊灰色的小石頭下面,是已故的杰弗里·巴瓦的骨灰。這里沒有墓碑,沒有牌匾,沒有任何標志,除了地上一塊不起眼的石頭,指向巴瓦最后的安息地,那是在一座俯瞰河流的小山上,他心愛的莊園就是以河流命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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